项氏改革五幕剧：主政保险监管五年行业跌宕起伏

　　爱好写作、曾经担当编剧的保监会主席项俊波，迎来了人生的转折。4月9日，中央纪委监察部官网发布消息称，项俊波涉嫌严重违纪，目前正在接受组织审查。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一消息在保险业乃至社会上掀起了轩然大波。项俊波“出事”是否与主政保险监管有关尚无定论，不过在他主政保险监管的五年里，保险业跌宕起伏，上演了年度五幕大戏。

　　前奏

　　2011年10-12月初入行低调调查

　　2011年10月，项俊波接棒担任保监会主席。这对于他来说，“确实也没想到会来干保险”。上任初期，项俊波对行业问题三缄其口，与当时的证监会、银监会新帅相比显得颇为低调，他给自己设定两个月调研期限，不断对行业“摸底”，在“摸底”过程中为行业发展定调为“监管严，发展快”。

　　调研的初衷是了解行业的发展、存在的问题。上任之初，项俊波挨个邀约保监会部门领导谈保险行业各领域的看法和问题，随即开启了调研之旅。项俊波的足迹遍布广州、深圳、宁波等多个省市。

　　此前，有接近保监会的人士介绍，每一次调研项俊波都谈及六个字，那就是“监管严，发展快”，他还多次谈到“诚信经营”。项俊波在保险业内的一次会议上提出保险行业文化建设的重要性，以及重塑保险业形象的迫切性。“必须解决我们为什么做保险、怎么做保险的基础问题，要解决行业社会形象问题，本质是解决从业人员的价值取向、职业道德终极目标的追求。”项俊波对“发展快”并没有详细阐明。回顾五年保险业，发展的速度确令人咋舌。

　　第一幕

　　2012年投资开始放闸

　　“争取出台一系列实在的、管用的政策措施，不摆花架子，我是比较求实的，干几件社会认可、消费者欢迎的实事，让消费者明明白白投保、放心消费，得到满意的服务。”在一次座谈会上项俊波如是表决心。

　　2012年初期，项俊波仍一直在各地调研，调研多与金融改革相关。就在这一年年中，保监会组织了一场“保险投资改革创新闭门讨论会”，商议十余项保险投资新政，向行业内外征求意见稿。投资进一步放闸的消息一出，保险股集体翻红。

　　一个月后，明确支持保险业推进资金运用市场化改革消息一出，保监会一口气推出13条投资新政，涉及投资债券、股权和不动产、理财产品等证券化金融产品、金融衍生品、股指期货可以参与境外投资进行委托投资等。

　　当时，有很多专家及分析人士都称，保监会能放开的保险资金运用领域基本都放开了，这对于保险业未来盈利能力及发展迅速来说是利好。

　　项俊波曾表示，保监会要“跳出保险看保险”，保险不只是卖保险，不能只见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只有放眼经济发展的大局，才能找准保险的位置。

　　就在这一年年底，另一项改革正在酝酿当中，那就是寿险费率市场化改革。当时监管部门判断，推进寿险业进一步改革创新的环境已经形成，条件已经具备。

　　第二幕

　　2013年费改已定理财功能强化

　　2013年，利率市场化成为国内金融界的一个热词，金融产品创新不断，资产管理业务边界更广，证券、保险、银行、基金、信托之间的竞争壁垒被打破，资产管理行业进入全面竞争时代。

　　就在年初，人身险定价利率市场化改革破冰——保监会向各人身保险公司下发《关于开展人身保险费率政策改革试点的意见》。这意味着曾多次启动、多次搁浅的费率市场化改革正式启动。

　　在这一过程中，时任光大永明人寿董事长的解植春发了一封“万言书”，倡言推进费率改革，并得出“费率管制之下的保险业有逐渐被边缘化的趋势”的判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万言书”成为费率市场化推进的加速剂。

　　项俊波对保障与理财也有自己的看法：关于保障和理财的问题，还是要辩证地看。保障功能，是保险的基本功能。同时也要看到，理财和保障并不对立，居民财富持续增加也是一种保障。财富管理也是金融业的发展主流，理财型产品的发展对于保持保险市场的稳定增长，巩固保险在金融业中的地位具有重要意义。

　　从此，理财型保险大行其道。保监会在业务收入统计上，还单列出了“保户投资款新增交费”。当时，部分较为激进的保险公司不断开展理财型业务，大规模投资上演，举牌已现苗头。

　　第三幕

　　2014年新“国十条”成猛劲春风

　　多年投资设限和费率不变限制了保险的发展速度，2013年这些禁锢被打破，而2014年保监会迎来更大的利好。

　　2014年8月13日，国务院发布《国务院关于加快发展现代保险服务业的若干意见》，行业内称之为新“国十条”，宣称保险业的大发展从“行业意愿上升到了国家意志”，将保险业定位为现代服务业。

　　与2006年版的“国十条”相比，升级版的新“国十条”国家层面的政策支持力度更大，对于保险从业人员的信心提振毋庸置疑。负债端产品费率的放行、资产端投资领域的开闸，直接促成了2014年险资投资收益率的再攀新高，达到6.3%，行业净利润突破2000亿元，同比翻番。与此同时，保险业务呈现出快速增长态势，保险市场蛋糕迅速膨胀，这其中就包括期限短、收益高的理财型保险。

　　投资压力增大、现金流风险敞口出现，这让监管层不得不担忧。项俊波曾在“一把手”培训班上批评，目前中国保险业的高现金价值业务存在预期收益高、产品期限短、保障功效弱、资本占用大四大风险隐患，资金应用存在坏账风险、错配风险、道德风险三大危险，并用到了“打政策擦边球”、“在刀头舔血”。在这一年，保监会副主席陈文辉撰文《保险资金要避免成为风险最后接棒者》，而保监会出台了《关于规范高现金价值产品有关事项的通知》，规范理财型保险业务的发展。

　　第四幕

　　2015年万能险被视洪水猛兽

　　一旦放闸，随着惯性的作用很难停得下来。2015年，寿险费改从传统型人身险到万能险均已放开，保障型业务收入与理财型业务收入遍地开花，保险资金投资也近乎疯狂，而这背后提供弹药的万能险“功不可没”。

　　在这一年，保险资金举牌频频，资本市场风生水起，让保险公司满载而归，资产驱动负债增长成为不少险企惯用的手法。当年保险业投资收益7.56%、净利润2800亿元、总保费同比增幅20%，万能险更是出尽风头，当年增幅超过90%。

　　保险资金成为骋驰资本市场的生力军，举牌成为家常便饭，涵盖了地产、金融、科技、医药、商业百货等诸多领域，包括天宸股份(600620,股吧)、华鑫股份(600621,股吧)、新世界、东湖高新(600133,股吧)、国农科技(000004,股吧)、有研新材(600206,股吧)、三特索道(002159,股吧)、东华科技(002140,股吧)、中视传媒(600088,股吧)、招商银行(600036,股吧)、民生银行(600016,股吧)、金融街(000402,股吧)、金地集团(600383,股吧)、大商股份(600694,股吧)、欧亚集团(600697,股吧)等诸多上市公司都成为保险资金扫货的对象。

　　2015年下半年，一场蛇吞象的“万宝之争”上演，万能险成为了市场关注的焦点，被视为洪水猛兽。万科A绝地反击，保监会也开始对举牌者开展专项检查，但结果是释放了“举牌是市场行为，依法合规的前提下，监管不宜"干预"，但要引导”的信号。当年就险资举牌上市公司行为，保监会还有过一次摸底调查，给出了整体风险是可控的。2015年12月29日，保监会召开保险行业风险防范工作会议，会上的定调也是“整体风险可控”。

　　第五幕

　　2016年重新定调“保险业姓保”

　　2016年，部分保险公司举牌稍有收敛，然而关于险资举牌的争议以及保险业发展方向的讨论一刻都没有停止。“万宝之争”进入白热化，“血洗”南玻A事件上演，险资面对实体上市企业虎视眈眈，而且险资还出现短炒出货套利，令市场一片哗然。

　　在这一年里，保监会也不断通过做出处罚来规范市场，对一些激进型险企采取限制业务发展、限制投资等方式来警示其他险企，对于多家保险公司万能险整改报告进行现场检查。保监会对理财型保险业务开设限制，且越来越严苛。2016年3月出台《关于规范中短存续期人身保险产品有关事项的通知》，9月出台《中国保监会关于进一步完善人身保险精算制度有关事项的通知》、《关于强化人身保险产品监管工作的通知》，引导部分保险公司调整业务结构。

　　市场上关于保险资金运用的转向发生在2016年底。12月3日，证监会主席刘士余首次对近期资本市场各种不正常举牌、杠杆收购做出表态，观点较为尖锐：“我还是希望或者说要求不当奢淫无度的土豪，不做兴风作浪的妖精，不做谋财害命的害人精。”

　　时隔10天，保监会于12月13日召开会议，明确“保险业姓保，保监会姓监”，并定下了三大基调——稳定器、保障器、助推器，并对险资投资再次发声，拒绝短炒，保险业助推中国制造，做善意的财务投资者，不做敌意的收购控制者。

　　谢幕

　　2017年1-4月

　　清查暴风雨来临

　　对于绝大多数人身险公司而言，2017年元旦成为寒冬的开始。2016年12月30日，保监会下发《关于进一步加强人身保险监管有关事项的通知》，表明要建立人身险公司分类分级监管，要求保险公司自查，自查不力将遭重罚，进一步强调“保险业姓保”。

　　在加强监管的背景下，保险业清查开始上演。1月11日，市场传出中国人保集团总裁王银成接受调查，这样的调查已超越保监会的职责范围之内。

　　而在保险业，业务规范和投资规范不断趋紧。保监会副主席陈文辉2月9日在广州举办的保险资金运用专题会上敲警钟，提出了行业存在的问题，非理性举牌、与一致行动人非友好投资、跨领域大额投资和并购、激进经营和激进投资等。

　　保险业的各种剧目交替上演。2月10日，有媒体报道项俊波已被调查，很可能在两会前被“双规”。随后，在两会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项俊波出现在了答记者问的会场，还在部长通道接受记者的采访。2月底，保监会对在投资领域违规的两保险公司进行了重罚，不惜将险企掌门人驱逐出保险业。

　　在传出“出事”之后，项俊波安全度过了两会，还于4月6日出席了保监会与地震局的签约仪式上并发表讲话。然而，最终项俊波还是没有躲过人生的地震，于4月9日也就是在市场传出被内部调查整整两个月，因涉嫌严重违规接受组织审查。